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陪读中需解决的问题

随着孩子达到甚至超过入读小学的年龄,要不要上普通学校?上普校后要不要陪读?如何陪读?成为了我们这些特殊孩子家长苦苦思考的问题。作为一个有三年陪读经历的妈妈,我也曾面对这些难题,在这里,我主要就最后一个问题谈谈自己的体验,前两个问题我将在下一篇文章中探讨。

 一、如何与老师相处


    雪川入学前,我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:要从老师那里赢得尊重和理解,而不是乞求同情。
而要让别人尊重和理解你,你首先要尊重和理解别人。小学老师其实很辛苦,每天批改很多作业,经常开公开课,应付各类检查,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,娇生惯养,挨句批评就哭,老师好说话些就能把教室闹得像菜市场,打打闹闹时还可能受伤,家长又要找麻烦。我在陪读过程中亲身体会了小学老师的辛苦与压力,也本着换位思考的原则理解她们的处境。因此,有合适机会我都会向雪川的老师表达我对她们工作的尊重理解,对他们教学的认可赞美。我也尽最大努力控制雪川的课堂行为,将他的破坏性影响降到最低。我称自己一身充当了家长、学生、老师三种角色,作为家长要完成老师给家长布置的任务,又是雪川同桌,也规规矩矩坐着听课,认认真真记笔记,还是雪川老师,辅导他做作业并核查批改。班上有个这样的孩子本会增加老师工作量和难度,但我的陪读却使老师可以少管理一个学生。
    此外,我还主动与班主任商谈是否应办理随班就读。雪川班主任是好强的人,带的又是一班,号称全年级的领头羊,她因收了雪川顾虑重重,我主动提出办随班就读正合她心意。于我而言,办理随班就读可减少雪川的学业压力,避免造成新的心理问题,也让我无须顾虑雪川成绩拖班级后腿,影响老师对他的态度。与其被逼办理不如主动申请,好让老师体会到我对她们的理解和支持。
    三年之中,我与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都建立了情感联系。在与她们沟通时,我会讲述雪川的经历,让她们体会到雪川的不易,发现他的闪光点,至于我的艰辛,她们历历在目,便无须多说。在她们不在场班级又出状况时,我会代为管理,当她们被别的家长呛了,遭遇工作上的烦心事了,我会充当一个忠实的听众,但绝不在外面传播相关情况。
雪川班主任曾对我说:“我们之间,不是老师和家长的关系,而是朋友关系。”刚上二年级时,学校通知我参加随班就读家长会,其实是要我将孩子转到新成立的康复中心去,我当场拒绝了。之后班主任告诉我,领导找过她两次,她都顶了回去,说雪川现在对班级影响不大,和老师同学都产生了感情,他可以随班读下去。显然,前期建立的情感基础是雪川得以留下来的重要因素。
    我一直认为,雪川很幸运,从幼儿园到小学,遇到的都是有爱心的老师。但我也认识到,让老师真心接纳一个特殊孩子,不能完全依靠老师的爱心,也需要家长的配合和努力。我们不能因为孩子失去尊严,因为没有尊严的人没有能力为孩子赢得尊严,我曾在班主任面前哭过三次,但不是为了用泪水博同情,只是想到孩子所受的委屈和苦悲从中来,我对雪川的爱让这些同为母亲的老师深受震动,数学老师的一句话让我铭记终生:“我们都是做母亲的,我们理解你。”班主任则告诉我,她本来对学生很凶,自己有孩子后对学生温柔了一些,而在接了这个班后,看到我这样为雪川付出,她对学生的态度发生了重大转变,现在她觉得班上每个学生都像自己的孩子。
    每天带着雪川走进校园,我会让他向遇到的每位老师喊:“老师早上好!”每年教师节,我都会精心挑选有创意的贺卡,让雪川写上祝福语亲手送给每位教过他的老师。时时为对方考虑,懂得感恩并以真诚之心表达感恩之情,这是我与雪川老师的相处之道。

二、如何与同学相处


    在班级里,雪川显然享受着老师的特殊照顾。经常上课游荡、讲话甚至脾气发作大哭大闹的他从未被老师训斥过,期末颁奖还能捞一个专为他设的进步奖,获得一份最有分量的奖品。所以刚开始,有几个学生就到班主任那里鸣不平:“为什么我们讲一点点话就要罚站?雪川那样讲话都没事?这不公平!”
    我不知道班主任如何解释,因为她承诺不向学生透露雪川的情况。但我担心同学会因此嫉妒、排斥雪川,或回家告诉父母使他们误以为老师得了我好处,那对老师影响不好。因此我有意接近这几个愤愤不平的学生,告诉他们雪川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,运动机能发展不好,所以注意力不集中,有点多动,老师知道他的情况才对他这么宽容。而你们是很能干很棒的孩子,所以老师要严格要求,希望你们表现更好。阿姨也希望你们给雪川做榜样,帮助他遵守课堂纪律。
    孩子的心其实很单纯,这样说了后,这几个学生就不生气了,雪川上课趁我不注意离开座位他们还会把他带回座位坐好。
    刚上学那会,班里有两个男生让我挺头疼。一个小男生总捏雪川的手,踩他的脚。就我观察,他也没恶意,就是觉得好玩。我警告过他,但他还是乐此不疲。在我犹豫是否该告诉他家长时发生了一件事,上厕所时他将雪川推到了小便池里。另一个男同学告诉我此事,我也看到雪川鞋子上有小便。我愤怒地找他理论,他还嬉皮笑脸不认账。当晚我给他爸爸挂了电话,强调雪川没有自我保护能力,推小便池对他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伤害,我之所以跟他说此事是不想通过老师,让老师对他家孩子产生不良印象。
    我也不知小男生爸爸采取了什么手段,不过此后他再未欺负过雪川,还成了雪川好朋友。我也会在课间休息时听他瞎编故事。
    还有一个高个男生总用怪异眼神看雪川,放学排队时他不但自己不肯牵雪川的手,还不许别的同学和雪川拉手,有女生告诉我,他跟同学说雪川是个傻瓜。对我来说,小男生的欺负并不让我很生气,因我知道他没恶意,但这个男生的眼光和话语却像刀子一样戳在我心上,让我讨厌起他来。这种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,后来我想,和个孩子斗什么气呀,还是想办法化敌为友吧。应该说我没费多大劲就做到了。有时候,他和其他几个孩子会一起来向我借跳绳、彩纸,我总是优先满足他,见他衣领没翻好我会帮他翻一下,见他像是生病的样子就问问情况。这其实是一个缺少母亲关爱的孩子,我的关心让他很受用。不久他就开始主动帮助雪川,并有心让我看到他在帮雪川。每次我带雪川回家,他都会扭头跟我说“阿姨再见!”
长相可爱的雪川很讨女生喜欢,小女生也很愿意照顾他。所以我物色了三个女生,在我工作离校时照顾他,这三个女生也被老师们戏称为“雪川的三个小妈”。
    如今,班上的同学都以帮助雪川为荣,没有人会为他享受特殊待遇而生气。他们也习惯了雪川的偶尔游荡并不受干扰。下课了,总有几个同学围在他身边,逗他玩,他虽然还不能主动与他们游戏、沟通,却很喜欢这种氛围。
    而我在协调雪川与同学关系时也认识到,遇到针对孩子的欺凌行为时,也不要让愤怒和报复情绪冲昏自己的头脑,要分析那些欺凌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,以宽容之心对待,尽可能化敌为友。这样,在我们不再陪读时,孩子才能一如既往地获得善意的对待。

三、如何管理行为和情绪


    雪川刚入学时行为问题挺严重。入学第一天,主副班主任就找我谈话。说他好几次跑出教室,甚至跑到了学校门口。上课时他又跳又唱不断拍手,英语课还拿粉笔在黑板上乱写。老师担心他的安全,也为课堂秩序被扰乱而头痛。我在第四天开始陪读,老师把他的座位从最前面调到最后,给我配了一张桌子和凳子,给他当同桌。上课时我要时刻注意他的动向,一感觉他想起身就拽住他的衣服或拉住他的手。那时他爱唱歌,上课时喜欢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,声音还特别大。学生们都乐得不行,但课堂全乱了。我在家就反复告诫他有些时间是可以唱歌的,比如下课或在家休息时,有些时间是不能唱的,比如上课和吃饭时。吃饭时他如果唱歌我就会惩罚他,上课他如唱我就在他嘴边做一个“不出声”的动作。后来他上课不唱了,但有时会自言自语,不过知道把声音压得很低。
    明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很重要,这也就是所谓遵守规则。对我们的孩子来说,理解这些很难,需要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强调,并配合适当的奖惩方式。何谓适当的奖惩要根据自己孩子的情况而定。我所采用的奖励有他爱吃的食物、爱玩的东西、表扬的话语、亲吻或拥抱。惩罚的花样也比较多,不给吃爱吃的东西,不让玩想玩的手机或电脑,取消游乐活动等。一年级时,有一招对雪川很奏效,就是把他带出课堂告诉他:“再这样就不要来上学了。”我第一次这样说是因为气昏了,没想到这句话特管用,本来在大哭大闹的他立即回答:“要上学!要上课!”我说:“再哭就跟我回家,明天就不要来了。”他眨眨眼睛,眼泪还挂在睫毛上,但已经不嚎了。后来这就成了我们之间多次上演的戏码,他确实喜欢上学,所以在这种恐吓之后,他在重新回到课堂后会表现很好,而且能将好状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。道理讲不通时,我也采用过打的方式,不过我觉得这是特别要慎用的方式,因为自己的情绪可能会失控,暴力可能会升级,我有一次就在打他时下手越来越狠,甚至产生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。后来我检讨自己,在每每生出狠揍他一顿想法时先到房间里冷静一下,想想他的可爱之处,再思考还有什么可替代打的有效惩罚方式。这两年我几乎没有打过他,只是会把鞭子、戒尺摆出来作为震慑。
    雪川没有暴力攻击同学的行为,但坏事也做得不少,比如下课时乱碰同学文具,将同学作业本扔到窗外去,将同学要参加比赛的画撕烂,把后墙黑板报上的同学照片撕下来,有一回还撕破了几个同学的试卷,发生这样的事情,我会赶紧带他去向同学道歉,并想法弥补,在家里我会复原当时的情境,但把受害者换成雪川。这时他就会护着自己的东西不让我破坏,我问他:“你这样做,同学是不是很生气?”他虽不太懂,还是会点点头,我就说:“下次你破坏同学的东西,我就弄坏你最喜欢的东西。”我的样子很严肃,他有些害怕,就低头不吭声。这之后,此类破坏性行为就渐渐少了,二三年级没有发生过。
    雪川脾气比较温和,但情绪发作时也相当可怕。他有自己的行为规则和习惯,若被干扰就会爆发情绪。比如上课时他非得不断喝水,一定要把数学书翻阅完才肯去做课间操,在书本上乱写乱画,考试时在卷子上画个哭脸再把相应题目故意做错,如果你阻止他这样做,他就会大哭大闹。考试时他做题极其慢,做一道就要出好一会神,你在旁边催急了他也闹,做作业一个字没写好就擦了写,写了擦,把纸擦破了也要哭。不肯背语文课文,一句话要反复背二三十次,我只要一露出心烦表情他就哇哇大哭。这些时候我本已被磨得心力交瘁,却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,对他加以安抚。把他搂在怀里安慰,用好吃的转移他的注意力,或是吓唬他再闹就不让他继续上学。
    我在课堂上陪他时尽量让他听一点课,但多数时间是让他写作业,这样他就不会乱跑。后来我发现他爱写语文习字册和数学大小练,且酷爱玩电脑,就思考怎么利用这点来解除陪读。上个学期,我和他约定如果当天上课表现好就可以玩十分钟电脑,然后在每节课上课前安排他做语文习字册或数学大小练,而我就撤到老师休息室,每节课中我会抽查,如果被我抓到一次他在教室里游荡,就取消当天玩电脑。这有点类似猫捉老鼠的游戏,有时他在教室里自在地晃,突然从窗口瞄到我,立即一溜小跑回到座位上坐好,笑嘻嘻看我,后面再查一般都好好坐着,看到我了就得意洋洋地笑。在被取消了几次玩电脑后,他能在座位上坐定的时间越来越长,即使游荡也不出声。
    总的来说,管理行为和情绪的方法因人而异,对雪川适用的对别的孩子未必管用,但只要父母用心观察,仔细揣摩孩子的心思和特点,总能找到办法。见招拆招,斗智斗勇,我们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修炼成了特殊儿童心理专家。

(无锡雪川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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